2022年12月27日早上6点40分左右,母亲带着病痛从医院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生于1936年,具体生月不记得,内乡县城关镇黉学村人,家里兄弟姊妹5人,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旧社会,外爷,外婆来邓县厚坡张寨村王岗街(今淅川县厚坡镇王岗村)做柴火生意,母亲随外爷、外婆在此生活。母亲幼年便许配给父亲。和父亲成家后,共生育我们兄弟姊妹7人,其中2女5男,家中长姐8岁时因脑膜炎而去世。
回顾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是艰辛的一生,是默默付出的一生,更是要强的一生。母亲一辈子处处为他人着想,却唯独没有想到过她自己。
作为妻子,她和父亲一辈子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省吃俭用,勤苦持家。一生辛劳盖了9间房子,分别为她的五个儿子都成了家。
作为姐姐,她在外爷外婆去世后,主动承担起照顾年幼小舅的责任,直到小舅参军入伍。
家里爷、奶去世也早。母亲作为嫂子,她和父亲在自己日子过的都很艰难的情况下,还处处操心着家里三爹的婚姻。到处托人说媒,终于为三爹成了家,光为三爹置办结婚酒席就多达二三十桌,这在七十年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三爹结婚欠下的所有费用,母亲和父亲也主动揽了过来。
作为姑母,“文革时期”,大舅和大舅妈受到了冲击,几个表哥投奔到我家,每次来,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母亲宁可让家里的哥哥们饿肚子,也从来没有委屈过自己的娘家侄子。
做为母亲,虽然家里孩子多,日子过得紧巴,但在我们的穿戴上,母亲从来没让我们兄弟姊妹6人赤皮裸肉。她靠她那双勤劳的手,纺花织布,穿针捻线,做衣缝鞋让我们穿。小时候,有好多次夜里我醒来,还常常发现母亲在灯下做针线活。2009年,母亲73岁中风时,家里西间的墙壁上还挂着母亲做的好多双鞋,有单鞋,有棉鞋。这一双双鞋见证了母亲的勤劳和手巧。
作为外婆和奶奶,她考虑到子女们的艰难。明知自己年老体衰又要下田耕地,但仍无怨言挑起照顾孙辈的担子来。她大外孙女从87年四岁起有母亲接回来一直照顾到95年上小学五年级才回内乡家里。二孙女从94年三嫂去新疆起一直照顾到2000年暑假。三孙女1997年4月生下来就抱回家来,有母亲一直照看到2004年上小学二年级。我家的小孩从2003年满月起,有母亲一直照看到2007年。母亲照看孙辈的时间长达二十年,而这期间她还要抚养她的小儿子。
1991—1994年期间,我在厚坡齐岗(厚坡二中)上初中。那个时候,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过星期天,因为星期了就可以回家看我的母亲和父亲了。当时在同学们中间流行这样一句话:“过了星期三,一天快一天,过了星期五,再受半天苦”。每逢星期六下午步行回家,我从不感觉学校离家远,感觉一会儿就走到家了。回到家,我第一时间是喊妈,如果找不到母亲,我会到村南边的地里(现今母亲长眠的地方)去找她,此时往往在哪里能看到母亲劳作的身影。看到母亲,我的心甭提有多开心。周日下午返校的时候,我往往恋恋不舍极不情愿去上学,一路上总觉得去学校的路远又长。到了学校,周日晚上的夜自习也无心学习,好多次都是在想家,想母亲中度过,为此还偷偷哭过几次。
1993年暑假,在城里上班的姐姐、姐夫工作忙,让我假期去内乡照顾小外甥一段时间。但由于我过于想念家,想念母亲,我没去几天,就嚷着要回来。虽然姐姐、姐夫对我非常好,还不停的给我改善生活,但我就是不愿待在他们哪里,说啥也要回来。姐姐姐夫拗不过我,给我买了回家的车票,当班车到达师岗南边的高郑家时,当我走下车门的那一刻时,我的心情立马开心起来,虽然离家还有四五里地的路程。但想到马上就到家了,马上就可以看到母亲和父亲了,我咋也不觉得四五里地路走着累。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穷家难舍吧!
1994年5月,面临中招报志愿,我回家征求母亲和父亲的意见,是报高中还是中师中专?母亲和父亲对我说:娃,你学习好,咱上高中考大学,虽然咱们家里艰难,但再艰难我们也会供养你的,而此时母亲和父亲已是接近六旬的老人。到了学校,我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报考中师,因为这样就可以早点出来工作,以便减轻家庭的负担。母亲去世后,姐姐告诉我,为了能让我上学,母亲在94年暑假专程让父亲到内乡找到姐姐和姐夫,告诉他们,如果他们那一天供养不了我上学,让姐姐和姐夫挑起供我上学的担子,坚决不能不让我上学。
1994—1997年,在湖北老河口师范三年求学期间,我深知母亲和父亲在家种地的艰辛和不易。每年四月份谷雨时节,我都对老师说谎话请假回家来。其中一次还是委托领村同在上师范的同学回来后给我往学校打电报才找老师请的假。目的就是回来看看母亲和父亲,然后和他们一起下地种辣椒苗。我家的辣椒地多在村子东边的岗上,去岗上的路属于一路慢上坡。离家至少有二三里地。下地栽辣椒苗时,我和母亲、父亲三人拉着架子车,装着有大油桶改造的水亭艰难、吃力的去地里。路上我要掌舵拉水车,母亲总是对我说:“你身子弱,还是让你爹来拉车”。拉车时,爹佝偻着背,吃力的在前面拉,母亲挎着装有辣椒苗的篮子和我分别站在拉水车的两侧,两人弓着腰使劲往前推。到了地里,爹挖窝,我挑水浇,母亲则双腿跪地栽辣苗。辣椒成熟后,在火炕上炕辣椒的任务往往有母亲来完成。炕辣椒是个细顾活,马虎不得。每当此时,母亲先把炕点上火,然后把从地里摘下的辣椒平铺在炕顶的铁纱网上,中间要不停的翻动烘烤,半夜往往也要起来翻动几遍,生怕防辣椒糊炕。辣椒翻炕时的滋味最难受,既辣手又呛人,但从没听母亲叫过苦。母亲和父亲就靠着几亩辣椒田的收入,外加上从村里信贷员哪里贷来的高息款,让我顺利的完成了中师学业,回到家乡参加了教育工作。参加工作后,母亲和父亲身上的担子才稍微轻了一点。
2004年起,从小体质就弱的我身体开始患病,到处求医寻诊,但总是不见好转。年仅七旬的母亲为此心急如焚,忧心忡忡。为了给我驱病免灾,母亲信起神来,到处找神婆给我看。只要听人说哪里有神婆看的好,不管冷天还是热天,母亲连天四晌去求神,附近的韦家寨,青薇的郭家寨,十林河池,远处的九龙,都留下了母亲年迈、虔诚、佝偻的足迹和身影。不会骑车,全靠步行的母亲好几次都晕倒在为我求医的路上(母亲晕过去的事还是母亲2009年中风后我才从父亲哪里得知)。
母亲由于长期过度的劳累,加上对我身体有病的担心,她的身体终于受不住,垮了下来。2009年秋天,母亲在家里院子中收拾玉米的过程中突然中风,昏迷不醒。后经陈营村医生张立锋治疗,母亲在昏迷2天后逐渐恢复了意识,并能下床适当走路。但永远留下了右侧肢体麻木,右手拿不稳东西,右腿走路踮脚,迈不起来的中风后遗症。由于几个哥哥在外地务工,我又在邻村王岗学校教书,无暇照顾母亲。照顾母亲的重担全落在了父亲的身上。同样年过七旬而又一辈子几乎没有做过饭的父亲学着照顾起母亲的饮食起居来。在新疆务工的哥哥们多次给母亲和父亲打电话说:老宅房子漏雨,年久失修,不安全,让他们别再住下去。搬到二哥或者三哥闲置的两处院子里。但对老宅一辈子有感情的母亲,一辈子要强的母亲说啥也不愿意搬过去住。母亲和父亲两个花甲老人就这样住在漏风漏雨的老宅院子里,用他们颤颤巍巍的双手艰难的生活着。二哥担心他们吃水问题,从新疆回来在他家院子平房顶上修了个水池,在地下埋了二百多米的水管把井水引到老宅,解决了母亲和父亲的吃水问题。我工作之余从学校回家里,好多次都看到母亲要么在厨房一手拄拐,一手在颤颤巍巍的揉面蒸馒头,遇到下雨天就在泥泞的院子里拄着拐杖,倾斜这身子拎着个小水桶接水,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摔倒。每每看到母亲踩着泥泞歪歪斜斜在院子里走路的身影,每每看到行风走雨时父亲找人在房顶搭薄膜的情景,我都心如刀割,我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恨自己能力不足,经济有限,不能好好照顾父母,不能让他们住上条件好的房子。
2011年秋季,在组织的照顾下,我调回到我们村里学校工作。虽然学校工作依然忙,但我尽量每天抽出时间回家来看看他们,只要每天能看到他们,我的心情也是非常高兴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从学校给他们压点湿面条端回家让他们做饭,因为父亲说:干面条他们吃够了,不想再吃。
2015年,随着我身体的好转,家里的经济也有所宽余。我决定拆除比我年龄还大的老宅房子,给父母建一个不再让他们担惊受怕,可以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新房子。老宅房子暑期拆除,12月底新房建成。我把坐北面南朝阳的一个房间留给了母亲和父亲居住,并在他们房间装了电视和空调。给他们买了个小冰箱。希望他们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安度好晚年生活。
谁知天不遂人愿,2017年11月9日傍晚,母亲在收晾在院子里的单子时不幸摔了一跤。当时我不知道,我还是第二天才得知母亲跌跤了,有大哥用轮椅推在村医黄立君处输液。(由于当时学校正在准备迎接省均衡教育发展验收,我白天要忙着准备学校各项迎验工作,晚上还要抽空看书学习,以迎接11月12日到南阳五中参加市副高职称讲课答辩,所以当时几天也没咋回家看他们)。12日南阳答辩结束回来已是晚上8点多了,我没能回家直接在学校睡下了。13日早上,我回到家得知母亲经过几天输液,还是不见好转,仍不能下床行走,我决定送她去医院治疗。我来到学校给中心学校领导打电话请假,说要送母亲去住院,我需要陪护,领导当时说:均衡教育正上紧,你们学校人手少,你走了可咋办,我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那我也不能让我老娘躺在床上不会动。领导说:老人也很重要,你先去照顾,走前把学校工作安排好,如果上面来检查了你再回来。14日早上,我开车陪同母亲来到淅川医院,为她办理了住院手续。经住院治疗,母亲有所好转,但从此再也不能独立行走。要强一辈子的母亲再也刚强不起来,无可奈何的过上了五个儿子轮流赡养的日子。母亲从此过年期间不在老院生活,住到了三哥家,离开了她几十年居住的老院。我人生四十年来的第一个春节在没有和母亲父亲一起吃年夜饭中度过。那年的春节,我感觉到无比的失落,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虽然每天还能常到哥哥家看望他们,但总觉得心里酸酸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总觉得父母搬出去生活,这个家就不是完整的家了。
2019年8月,母亲在我赡养期间,由于我的失误,不幸再次发生。8月9日晚上7点多,吃过晚饭后,我把母亲房间的电视和空调打开,安顿好母亲和父亲后,我去学校招呼工人安装文化版面(学校要迎接县幼儿园项目检查)。大约8点半左右,我回到家,刚到院子大门口我听到父亲带着哭腔在呼喊我的名字,我的心一揪,不好,出事了。我飞奔进院子,刚转过房子南墙,老远就看到我的母亲躺在她居住的房间门口,父亲紧紧抱着她的头在哭泣。我忙走近一看,母亲头顶出血,鲜血染红了母亲胸前的白褂子,而母亲睁着眼一句话也不吭声。我一边哭着拨打120,一边狠狠猛抽自己耳光,我恨自己晚上为啥要去学校,为啥把工作看的那么重要,为啥没有留在家里照看母亲,为啥让母亲遭受这么大的罪。我自责,我内疚、我心疼不异。大哥、大嫂和我把母亲送到医院后,经检查,母亲由于脑部有出血点,母亲在ICU病房住了三天后转到普通病房进行治疗。
住院期间,我和大哥黑明白天守在母亲身边,给她揉腿捏胳膊,促进其血夜循环,生怕她右侧胳膊和腿上的肌肉因长期不动而萎缩。过了一段时间,母亲病情有所好转后,我和大哥架着她的胳膊让她慢慢下床来锻炼走路,先沿着床边走,随后再搀扶她到病房外的走廊走。住到9月11日,医生和护士对我说:你母亲需要回去慢慢康复,她这毛病也不是在医院就会全好的,我忐忑不安的问主治的张医生,我母亲今后还能走路吗?张医生说:“回去后3–6个月是康复期,康复好了,应该可以走路,但不能再让她一个人走路,别再摔跤了,老人骨头脆,最怕摔跤”。这次摔伤,万幸的是母亲出血部分在脑子左部,对左侧肢体没有造成影响,但母亲原本就不太灵敏的右侧肢体却再也恢复不到从前样子,右腿走路更显无力,抬不起来,右脚贴着地面走,右手拿东西更显得不随活,吃饭需要顿顿喂。出院后的母亲,为了不成为子女的累赘,为了不拖累子女。要强的母亲天天用左手托着右手进行举手锻炼,时间久了,右手慢慢能抬起来了。母亲能颤颤巍巍的用右手洗脸,能一抖一抖用勺子的把食物送到自己嘴里。虽然她自己每次吃的都很艰难,但毕竟自己能吃饭,不用别人喂。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生怕给自己孩子们找麻烦,这就是母亲一辈子刚强的本性。看到母亲能恢复到这种程度,让我长期内疚自责的心稍稍有点安放。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千万再也不能让母亲遭此罪了,一定要细心照顾好。从此以后,只要暑假轮到我赡养期间,我尽可能推掉所有应酬,尽量不外出,不串门,尽可能天天守在他们身边。每天就是在家里院子里给他们洗洗衣服、做做饭,给母亲洗洗澡,然后搀扶母亲起来在院子大门外的水泥路上转上几个来回。
2022年3月,母亲神志开始有点不清,偶尔开始说胡话。我咨询了村里的医生,村医说:你母亲可能又脑梗了,建议去医院住几天院。来到二哥家,我给母亲说:妈,咱们明天去住院,母亲说:你们都忙,又治不好,住啥院。我说:你住几天院对你身体好,你能走路,你不受罪,我们以后也好侍候您,听了我说的话,母亲终于同意了。晚上,我对在老院居住的父亲说:明天我妈住院,你也一块去住几天,躺在床上的父亲呼的坐起来问,谁去侍候?我说:我和我二哥去,你别熬煎(父亲长年有冠心病和高血压,身体也不好,早都想去住院)。
3月17日早上,我和二哥开着车陪着母亲、父亲来到淅川县人民医院。我为母亲和父亲办理了住院手续。并准备留下和二哥一块照顾他们,突然单位通知下午5点开会,要安排学校当前疫情防控工作。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只好让二哥一人先在哪里照顾他们。告诉他等忙过几天了就去医院替换下他,谁知疫情越来越紧,单位工作忙,一直走不开,最终也没能去替换下二哥,也没能侍奉双亲于病床前。母亲和父亲在医院住了十来天后,虽然治疗没有明显效果,但父母精神状态尚可,说啥也不想再住下去,二哥打电话通知我去接他们。3月29日中午,我抽空去淅川医院把他们接回家里。
2022年6月中旬以来,天气多日高温,酷暑难耐,室外温度最高达到四五十度。6月23日中午,恶运再次降临到母亲身上。中午吃过饭,我睡午觉时看到母亲和父亲有嫂子陪着在吃饭。我就进屋去睡觉了,下午2点30分左右,我睡觉起来推开门一看,发现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房前门口荫凉处(母亲好多年中午都没有到床上睡午觉的习惯,都是在大圈椅上一直坐着,即使瞌睡了也就打个盹)。我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快步奔向车棚,刚走到车头处,看见母亲经常坐的大圈椅上也没人。我心中大惊,往前一看,我的母亲不知啥时间已摔倒了,母亲静静的躺在地上,身子蜷缩着,头部都伸在我汽车的下面,鲜血顺着头部流了地上一大滩,眼睑上方起了一个灯泡大的血包,整个脸部因充血都变了样,场面惨不忍睹。看到此,我惊慌失措的向前抱住母亲大声喊:妈、妈、妈……好久听到母亲用虚弱的声音应一声:唉。听到母亲的声音,我揪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了点,我连忙对着大门口的方向朝路边大声喊:大哥、二哥你们快来呀,妈摔着了。同时急忙拨打120。120车来后,大哥、二哥随车去了医院,我收拾好住院需要带的东西,随后赶往淅川医院,在医院经过医生检查,母亲右侧中过风的胳膊骨折,脸部眼睑上方出血,所幸脑部没有出血。我买来冰袋,和大哥、二哥轮流不停的给母亲敷,过了两三天,血包慢慢消了下去。在医院治疗十来天后,医生说:你母亲年龄大了,胳膊骨折恐怕难以长住,回家慢慢疗养吧。就这样,母亲出院回到了家里。我猜想,母亲这次摔伤,肯定是中午车棚异常高温,母亲难以忍受高温,自己起身方才摔倒。由于母亲当时不是轮我赡养,我也不便指责她人,我只有暗自伤心母亲咋总是这么命运多舛,也为自己当天不该过早睡午觉而深深自责,如果午饭后我能及早发现母亲还坐在车棚下,如果我能把她早点挪到房门前荫凉处,悲剧可能就不会发生。但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如果。母亲这次摔伤之后,彻底元气大伤,身体每况愈下。再也不能让人扶着走路,再也不能独自吃饭,再也不能扶着她去卫生间洗澡了,就连坐,也坐不稳当了。
2022暑假期间,轮到我赡养母亲和父亲,因母亲行动不便,无法能给她洗澡,我只有每天早上5点50起床,用温水给母亲身子上下全部擦洗一遍,去除她身上的汗液和每天晚上因带尿裤睡觉留下的异味。母亲白天坐在大圈椅也再不稳当了,原来坐一整天,她身子也不会歪斜,现在坐一会,她都想倒向一边,想出溜下去。没办法,中午我只好让她躺倒床上休息一会再坐起来。为了怕母亲长期久坐后不能走,我在母亲伤情恢复一个多月后,考虑到她胳膊骨折不能用力,我每天用双手从后背搀扶住她腋下在院子里艰难行走几步。摔伤前母亲还能扶着走出院子,走到路边大哥和二哥的房门处。而今摔伤后的的母亲再也不能扶着走出院子大门了。
2022暑假期间,我和爱人要去单位参加学习培训,没办法,我白天只好给母亲穿带上尿片。我对母亲说,我要去单位学习,你有小便了就直接解到尿片上,中间我回来给你换。每天上午和下午学习期间,我都抽空开车回来一次,准备给她换尿片,但每次都是干的,一点小便也没有。我对父亲说:平常我妈一会就要小便,为啥这几天她咋不解小便呢?父亲说:你妈这几天白天看你们没在家,吓得不敢喝开水,我这才知道,母亲是心疼她儿子,不愿我中间来回跑,怕我累着,才一滴水都不敢喝。这就是我的母亲,一辈子刚强的人,临老活的没有一点尊严,生怕给她的孩子找麻烦,生怕拖累她的子女。
母亲多次遭劫难,我甚是伤心、自责、心疼、难过。难过之余,我也暗自庆幸母亲每次遇险总能逢凶化吉。我在想,母亲每次能逢凶化吉,可能与母亲这辈子积德行善有关,也可能是英年早逝的大舅和二舅以及小舅在天上保佑着母亲(大舅52岁在内乡县计委主任任上去世,因对国家有贡献,埋进内乡县烈士陵园。大舅去世时,我年幼不记得。二舅53岁在县医药局局长任上去世,我模糊记得大约是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可能是87年吧,小舅18年去世,去世时63岁)。可能是几个舅舅把他们的阳寿都借给了母亲,让母亲一次次闯过了鬼门关。听姐姐说:大舅和二舅活着的时候,非常疼爱、稀罕母亲,也非常照顾母亲和我们全家。我们家红砖包外皮的红机瓦房就是在二舅的帮衬下盖起来的,这在当时七十年代也是我们张寨村最漂亮的房子,就连姐姐的工作也是二舅给安排的。小舅和姐姐的年龄相仿,从小有母亲照顾直到参军。小舅活着的时候经常对姐姐说:等你母亲老了,如果你的弟弟们不愿赡养你母亲,就有他来赡养。每想到小舅也是个苦命人,过早的就去世,也走到母亲的前头。舅舅们活着的时候疼爱母亲,稀罕母亲,可能是觉得他们姊妹五个,只有母亲一人从小就从内乡县城里来到乡下过的苦日子太多了吧!
2022年12月,疫情放开,我甚是担心母亲和父亲的身体,特别是母亲,遭遇三次摔伤,身体已大不如前,已经不起任何折腾。我早早买来酒精和九味清瘟饮中药,嘱咐三哥做好预防工作。但万万没想到,12月21日晚上6点多,母亲下颚脱臼,说不出话,不能吃饭。大哥、三哥和我担心母亲怕又是脑出血。第二天早上便送她前往淅川医院。由于我18日开始发高烧,烧一直不退,身体浑身无力,所以当时没随车一同前往医院。到医院后,母亲便昏迷不醒,大哥给我打了电话,我拖着不舒服的身体开车赶往医院。到了医院,母亲已做完ct回到病房,母亲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微弱的呼吸着。在护士为母亲扎针的过程中,我摸了摸母亲的额头,有点烫,我从护士站借来体温计为母亲量了下体温,高烧39度5。医生给母亲打了退烧针。可伶的母亲蜷缩着身子,躺在病床上,头朝右,两腿蜷着,一动不动的躺着,我的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母亲可能患上新冠了。下午1点多,大哥让我下楼去吃点饭,面对此时状态的母亲,加上自己身体的不舒服,我实在没胃口吃饭。下午两点多,神经外科的医生来给母亲的下颚复了位。母亲的嘴能合上了,但仍然发烧,仍处于昏迷状态。考虑到母亲在住院,不如让家里的老父亲也来住几天院,以便共同照顾。12月23日早上,我起早把父亲也送到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把父亲安排在母亲旁边的床位上。这一天,母亲还在高烧,依旧闭着眼。下午时刻,三哥对我说:你身体还在病着,家里呦呦(小闺女)也发烧,不如你先回去,医院有他照顾,需要了给我打电话。我自己当时实在身体不舒服,考虑到家里小闺女也在持续发烧,也就没坚持要留下来。回来的3天里,我天天担心母亲,每天早上先看手机,生怕三哥夜里给我打电话。我每天白天都会给三哥打个电话,询问母亲的病情,问是否还发烧,三哥说:不烧了,有好转。12月26日中午12点44分,刚吃过饭,三哥给我发微信说母亲又烧了。我的心立马悬了起来,我对爱人说:我现在把呦呦带到厚坡包点药(闺女又发烧了),顺便我也再包两天药,然后我要去医院,你提前把住院需要带的被子给我准备好。我回来就走。2点23分,我从厚坡回来,把被子放到车上,我给三哥打电话说我现在要去医院。三哥说:妈刚才又打了退烧针,吃了个烤红薯,也吃了不少饭,你不用来。听了三哥的电话,我放心了,也没再坚持下午去。想着不如明天早上去也中。谁知道,这一犹豫的决定,却让我抱憾终身,让我再也没有机会尽孝母亲于病床前,再也没机会见母亲生前最后一面。27日早上6点20分左右,大哥隔着后窗户喊,印,抓紧起来去淅川。虽没说啥事,但我知道,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能发生了。我和大哥开着车,飞快的赶往淅川,路上,三哥不停的打电话,问我们到哪里了。我们紧赶慢赶在7点10分左右赶到了医院,来到母亲住的8号病房,我跪倒在母亲的床头,掀开盖在母亲头上的被子,母亲两眼紧闭,已停止了呼吸,我摸了摸母亲带有余温的脸庞,和大哥嚎嚎大哭起来。此时此刻,我知道我成了没妈的孩子,我永远失去了母亲。我悲痛大哭,哭我可怜的母亲、哭我受苦受难的母亲为何没有等他小儿子来看她,我哭自己为啥昨天下午没有坚持来医院照看母亲。年迈的父亲亲眼目睹他一辈子相濡以沫的人从他身边走了,心灵受到严重打击,显得更苍老了,坐在旁边的病床边,眼眶留着泪,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三哥哽咽着对我和大哥说:母亲昨天晚上吃的饭是住院以来最多的一次,昨天晚上睡觉也很安生,不咋咳嗽。今天早上6点5分,母亲突然睁开眼睛看了几眼刚上完卫生间回到床位边的父亲,便呼吸急促起来。三哥一边喊医生过来抢救,一边在6点08分打电话通知我们抓紧去医院。6点40分左右,母亲经抢救无效,带着对父亲恋恋不舍的牵挂,带着无尽的痛苦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们。去寻找远在天堂的外爷、外婆以及三个舅舅去了。
老院的老屋消失了,房门前的老枣树也消失了,而今母亲也永远离我和父亲而去了。没有母亲的家也再不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母亲去世后,我的堂弟(三爹的孩子)宁可放弃新疆的生意不做也要执意回来送别母亲。她的孙辈也分别从新疆、宁波、重庆、信阳、襄阳、十堰等地纷纷赶回来,送他们的奶奶和外婆最后一程。因为他们记着母亲对他们的恩情。
母亲离开我的这些日子,每天晚上我总是夜不能寐,时常想念起母亲来。想念小时候我和父亲、母亲还有外甥女张维我们四人(外甥女和我年龄仅差6岁)在老院一起生活的快乐时光。那个年龄段的我不知忧愁,只有快乐。长大后,由于工作的羁绊,家庭的担子,随之而来的烦恼多了,快乐也逐渐少了。想念母亲在世时的点点滴滴,想念小时候冬天早上母亲怕我起床冷,为我烤棉裤和棉袄的场景,想起母亲为我到处求医问药的情景,想起母亲中风十三年来受过的所有难,遭受的所有罪,想起母亲今年暑假因摔伤坐不稳当而自己有时不耐烦呵斥她的话语,我都情不自禁的悲从心来,肝肠寸断,泪流满面。我好后悔,我好恨自己啊,恨自己为啥没有照顾好母亲,恨自己说好要对母亲好,为啥有时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坏情绪,对母亲进行不耐烦的呵斥。虽然当时自己都已后悔。但母亲受到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呵斥时,她心里肯定特别难受,她心里肯定觉得她成了子女的包袱,活成了子女的累赘,她把所有的苦都咽到肚子里,从来不给任何人说起,也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这就是我一辈子要强的母亲,一辈子包容别人的母亲,临老却活的没有尊严,唯恐遭子女嫌弃。
母亲啊,娘亲啊,孩儿不孝,孩儿就是个混蛋玩意,罔顾这辈子您对我的疼爱和付出。你这辈子在您最小的两个儿子身上付出最多,弯腰弓脊供养他们上成了学,走了出去。但结果你这两个混蛋儿子对您伤害最大,在照顾您期间因粗心大意让您遭受了这辈子最大的两次罪,毁了你的身体健康,间接断送了你的生命。我每天晚上醒来都在想,我就是一个罪人。是一个断送母亲身体健康的罪人,是一个扼杀母亲生命的人。假如母亲没有生养我,母亲和父亲在花甲之年是不是就可以早点歇歇,也不会因要供养我上学而过度劳累导致成疾。如果不是我年纪轻轻经常体弱多病,母亲也不会整天为此忧心忡忡而致中风,如果平常我能对母亲上心点,照顾能细心点,母亲是不就不会多次跌倒摔伤,母亲的健康是不是就不会断送。世间没有如果,只有晚知的悔恨和来自内心的自责。父母对我付出再多也觉得少,而我在父母年老体弱需要我的时候,多付出一点有时就觉得不耐烦。乌鸦反哺,羊羔跪乳,动物尚知的道理,而我作为子女却远远不明白,也做不好。
母亲走了,永远的走了。去见外爷、外婆了,去见几个舅舅了。她们分别几十年终于团聚了。愿母亲在天堂那边,能承欢于外爷、外婆膝下,愿母亲在天堂那边能得到舅舅们继续的疼爱和稀罕,愿母亲在天堂那边远离病痛,无灾无难,愿母亲在天堂那边能为自己活一回,再也不要委屈自己了。
母亲啊,你的离世,有天灾更有人祸。天灾是万恶的新冠疫情,人祸就是您那两个混蛋的小儿子,是他们亲手毁了你的健康,间接断送了你的生命。
母亲啊,请原谅您的不孝子,如果有来生,愿我们再结母子缘,再续母子情。您还做我母亲,我还做您的儿子,让我今生的遗憾在下辈子得以弥补。
不孝子写于2023年1月5日
谨以此文纪念我一辈子受苦受难的母亲。以缅母爱,以铭母恩!这即是我的忆母文,也是我的忏悔文。愿远在天堂的母亲能原谅我,更愿母亲在天堂远离病痛,无灾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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