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小鱼的游戏，抓鱼游戏

李根萍

　　明天就是春节了，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间或还有杀鸡宰羊的欢叫声，年味越来越浓了，该干塘了。

　　干塘，简而言之就是将塘里的水抽干后抓鱼。此乃年前喜庆之事，寓意年年有鱼（余），生生不息，兴旺发达。过去鱼塘归生产队管理，节前家家盼干塘分鱼过年，尽管分的鱼不多，但在那个时代还是挺满足的，省着吃可吃到正月十五。

　　家中拆迁，移民至小镇河边，院子东边正好有个水坑，甚喜。经加工扩大，水坑成了口小池塘。小小池塘，春色满院，鱼儿水中游，蜻蜓来起舞，小鸟来练歌，四季皆热闹，成了院子里又一赏心悦目的风景。

　　家里自从有了口属于自己的鱼塘，每年春节前都会干塘，隆重热闹，喜庆万分。

　　今日大寒，刚刚下过雪，气温很低，鱼儿这会儿也怕冷，早就藏在水底集会聊天，池塘水面静悄悄，湛蓝如镜，不见一丝涟漪。

　　清早，抛下抽水机开始抽水，不到半天的工夫，塘底的大鱼露出了乌黑的脊背，黑压压的一片。

　　站在岸边，瞧见塘底跳跃的鱼儿，好是兴奋。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其实啊，这也是乡村一年最后的丰收图景，只是这场丰收有点迟，往往会被忽视，上不了乡村大事薄。

　　每个春天，二哥从镇子的集市上买回大小不一的鱼苗放在塘里，小的仅三四寸长，是游条鱼，又称馋条鱼，即便草鱼也只有二十公分左右。满桶鱼苗倒进池塘里，眨眼便不见的影踪，宛如倒进一桶春色，一桶希望，一桶种子。

　　池塘里放了鱼儿，酷似一根秧苗插在田里，一样需要用心打理，年底方有喜悦的丰收。给鱼儿割草，是个辛苦活，春秋两季还好一点，夏天头顶烈日暴晒，浑身湿透，蚊虫叮咬，可说是一根草一滴汗。生活在乡村的人都明白，事事都要付出辛劳，一份汗水一份收获，天上从不会掉下一粒丰硕的果实。

　　抓鱼前，我和家人一起找出大桶小桶，搬出大瓮小瓮，全都灌满清水，准备迎接鱼儿的到来，宛如去瓜棚架上摘瓜，心里美滋滋的。今年特意从网上买了个鱼箱，想吃的鱼儿先藏在网箱里，随时可捞上来品尝，无需再冻在冰箱了。

　　天不作美，阴沉欲坠，间或还有寒风从池塘边掠过，可能还要下雪。但这并不影响抓鱼的心情。脱掉鞋子，挽起裤腿，操起渔网，下到塘底，赤脚踩进黏稠的黑塘泥里，有刺骨般的疼痛，嗷嗷吼叫几声冲向鱼群。鱼儿见庞然大物下水，惊恐万状，塘底顿时宛如一口烧热的油锅，叭叭作响，你挤我撞，都想找个地方躲避。小鱼们力气不敌大鱼，稍一较量就会被挤到了边上，很快就成了我网中之物。

　　鲢鱼性子急躁，听到响声，毫无目标地胡乱蹦跳，有的甚至跳进了边上的泥巴里。草鱼、鲫鱼和鲤鱼倒像个沉稳的长者，相互挨着挤着不吱声，似乎又都在祈祷什么。到了最后一刻，当渔网伸向它们的脑袋时，才会拼尽全力挣逃，有的甚至慌不择路，一头钻进黑泥巴里，尾巴还露在外面，不停地左右摇摆，正好被逮个正着。

　　干塘抓鱼，抓的不是鱼的多少或大小，而是一种心情，一份热闹，辛劳后的喜悦，童年的回忆，乡村的年俗。对于我这个游子来说，是一种浓浓的乡愁。

　　过去，生产队干塘，大人小孩都会去凑热闹，趁机抓点鱼回家吃。当然，大鱼是不能抓的，多是一些活蹦乱跳的嫩子鱼、长条鱼或鲫鱼等。干塘抓的嫩子鱼，是道不错的菜。将这些小鱼拎回家后反复洗净，清除杂草和沙子，再放锅里用微火烤干或用烟火熏成通体金黄，故乡便称之为干塘鱼。小炒干塘鱼，配上芹菜和辣椒，美味可口，香味四溢，是家乡的一道名菜，无论离开故乡多久，只要谈到这道土菜，无不啧啧称赞，令人回味无穷。

　　一条条惊恐乱跳的鱼捞上岸，放进桶里或瓮里，多是草鱼、鲢鱼、鲫鱼和鲤鱼，这是乡村常见的几种鱼。当然，如今还引进了鳊鱼和鲶鱼等。池塘里鱼儿的老大是草鱼，大的有七八斤重，小的也有四五斤重。今年鲫鱼、鲤鱼和长条鱼也大丰收，鱼儿们不太适应桶里或瓮里逼仄的环境，开始总要蹦跳一会，想找回过去的宁静和自由，闹腾累了，就会安静下来，等待主人对其命运的安排。力气较大的鱼儿还会蹦跳出桶，头尾在地上摇晃，晃动一片白光，最终还要捉回桶里。

　　在乡村，丰收了不会独自分享，照例将大鱼小鱼送点给亲友和邻居尝尝。今年我刚回家，就尝到邻居们和亲友送来的腊肉、鱼和土鸡蛋，还有冬笋。品尝这熟悉的味道，猛然有股亲切的东西汨汩涌出，让我回到从前，忆起往事，明白什么是幸福，明白回故乡的意义。

　　乡亲们春节讲究吉祥如意，过年一定少不了鱼。常听父亲说，小时候家里贫穷，饭都吃不饱，过年又吃不起鱼。但客人来了必不能少鱼这道主菜，无可奈何，只能用一条木鱼代替，每顿都端上端下，客人也心知肚明，不会点破主人寒酸之尴尬。

　　子欲养而亲不待。可叹双亲已去世十余年了，要是今天还活着，看见家中过年，自家的鱼塘里捞上这么多鲜活的鱼，真不知会笑成啥样。真心祝愿他们在天国年年有余（鱼），生活幸福，永远没有贫穷二字。

　　每年鱼塘里的鱼都不会抓干净，还会留下一部分鱼儿“养塘”，让塘里总有生命在运动，好似丰收后的田野，总有小草冒出来点缀陪伴。

　　一口塘，一块田，一个村子，一个地方，不能停下来，总要有生命在运动发展，时时昭示生命的存在，方能鲜活灵动，生生不息。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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