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赤壁赋中的《月出》
《月出》这首诗短小精悍,却极具美感。在苏轼名篇《赤壁赋》中,有这样一句话:
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这里的“明月之诗,窈窕之章”所指的,便是《月出》。证据就在于《月出》第一章中写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如果单论“明月之诗”,描写月亮的诗数不胜数。但若加上“舒窈纠兮”,那么就可以锁定《月出》了。因“窈纠”就是“窈窕”,正合“窈窕之章”。也因此,我们普遍认为“明月之歌,窈窕之章”指的仅仅是《月出》的第一章,而非全诗。
苏子与客良夜泛舟,把酒言欢,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诵读《月出》应并非仅仅是单纯咏明月或是咏美人,而是有某种象征意味。如象征自己超然的情怀和高洁的品性等。在这个意义上与《楚辞》中以香草美人象征贤能、忠君爱国有类似之处。
《月出》写的是什么?
上面我们提到,苏子吟诵《月出》,绝不是单纯的咏月或是咏美人,而是以此来象征更深刻的情怀、品性等,借此抒怀。我们不禁要问,《月出》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关于这一问题,存在很多不同观点。认为是讽刺时事者有之,认为是反映民俗者有之,认为其是恋歌者有之,认为是月下怀人者有之,认为是咏月者亦有之……
综合来看,咏月说最符合《赤壁赋》中之情境。文中苏子咏《月出》后“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可见苏子咏诗时,大抵觉得如此良夜,杯酒尽欢,唯独少了月色的装点,因此内心期盼着月出。
不过正如前文所述,苏子应该并非是单纯咏月,结合赤壁赋全文来看有其象征意义。文中的苏子“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物与我皆无尽也”,可见其已经达到了一种超然物外、物我合一的境界。
因此似乎明月就是苏子,苏子就是明月。苏子吟诵《月出》,咏叹明月,也是在吟诵自己超然的情怀,咏叹自己高洁的品性。
当然这又给我们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苏子在那个良夜泛舟的情境下,物我合一的感受中,会自然而然地借《月出》以咏月。月亮这一意象代表着什么?
《月出》中月的意象
清代方玉润《诗经原始》说: “从男意虚想?,活现出一月下美人。”这是对《月出》其诗十分贴切的评价。夜晚男子独倚窗边,凝望深邃的夜空。此时,一轮皎月冉冉升起,那么明亮,那么神秘而又那么旷远,让男子一下子就想到他爱慕着的女子。
从这样的意境之中,我们可以看出月意象具有旷远、神秘、美丽、孤独等特点。月意象在诗歌中的运用起源于原始宗教中的月图腾崇拜,具有某种神话色彩。诗歌中月意象的出现是这种月图腾崇拜的一种移植。当其在诗歌中出现时,那种原始宗教意义上的超自然的和迷信的因素已经被抹去,而仅仅留下了审美意义上的体验和感受。
月之“象”寓何“意”?一般而言,诗人使用月意象时,或是创造一种朦胧、恬淡、澄净的意境;或是借皎洁的明月来比喻美人,如诗经中以“东方之月”来象征女子的容貌等;又或是寄托诗人思乡、思人、伤时等等的情思。
《月出》中之月,一是造境,创造出一种朦胧旷远的意境,奠定了淡淡忧伤的基调,更添一种若即若离的恍惚迷离的美感;二是喻人,以月来象征所思之美人,既是因为安静神秘而美丽的月亮使人能想起美人的外表、仪态和性格,更是因为天边的明月与人万里遥隔,这一距离使人想到自己和所思之美人的距离,更添一丝伤感;三是寄情,寄托了诗人对美人强烈的思念之情,自不待言。
不过在《赤壁赋》中,苏子所咏之“明月之诗,窈窕之章”意境虽朦胧旷远但并不伤感,而是仿佛更加超脱于世俗喜怒哀乐的情感,达到一种更永恒的境界;所思之美人也不代表某位具体的人,而似乎是某种超然的情怀、高洁的品性。
尤此更见,好的作品不仅仅是化用原典之意,更能超出其意,在其基础上不断赋予新的含义,月意象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不断拓宽其含义的边界,不断得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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