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最盼望过年,因为过年可以穿新衣,吃好饭,放鞭炮。
其实在我们那里,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是过年的开始。
小年前一两天,家家户户,全家动员,打扫房间,把积攒了一年的灰尘全部清扫干净。扫屋的时间是很讲究的,绝不能在小年这天,因为“大年二十三打发灶王爷上天”,必须在这之前完成。我们小孩子也跟着凑热闹,总是弄得浑身是灰,脸上跟小鬼似的。打扫干净后要在屋里放一挂鞭炮,以驱邪避鬼。这个任务通常是由我们小孩子完成的。
过了小年,年味就越来越浓了,不时传来鞭炮声。各家开始准备过年用的东西,如买桃符,请人写春联,购买猪肉、蔬菜等。临近年三十,空气中就充满了炸菜的香味。
为了招待客人,几乎所有人家都要用大锅炸菜的。把一锅油烧得滚开,将一块块早已切好的豆腐、鱼或者肉在面糊里沾一沾,扔到锅里。“哧”的一声,小小的鱼块就膨胀起来,日子过得紧的面糊就弄得稠一些厚一些,用不了多少鱼就可以炸不少菜(现在生活好了,很少有炸菜过年的了)。
有一年,爷爷在忙活着炸菜,我从外面进来,看着好玩,就跑到南墙根用塑料袋兜了四五块黄土,趁爷爷转身拿菜时扔到了滚开的油锅里,结果一锅尚未炸好的菜报销了。爷爷气得抬手就打,我早已跑得没影了,在街上还听到爷爷在大骂。从此,“炸黄土的小孩”成了我的另外一个名字。大了以后,回老家,老人们有时还开玩笑:“还炸黄土不?”
年三十上午要给去世的亲人上坟。有大人跟着还能正经一些,要是只有我们这些孩子去就热闹了。我通常是跟着叔伯哥军子、海子一起去的。我们一人挎一只篮子,里面奶奶早已放好三四碟炸菜,一壶酒(一般是用酒壶盛上水),几双筷子,几打黄纸。奶奶用快纱布盖了,小心地交给我:“到了那里,你老爷爷、老奶奶,你大姑,你老姥爷都别忘了……”奶奶还在罗嗦,我已飞跑出了家门。
我们家的族坟在村外一块小麦地里,具体位置记不清了(村里不让留坟头了),我们几个就随便找了个地方,把菜摆出来,把纸点着,军子哥口里念念有词:“过年了,老爷爷老奶奶七大姑八大姨,凡与我们有亲戚的都来吃啊,人人有份,个个有钱,不能抢,慢慢吃。”我们便哈哈大笑(他说的人中竟有还健在的)。接下来,倒酒、磕头,打道回府。路上我们甩开腮邦子大吃一通,用军子哥的话是:上坟不吃刮屋脊。经常是回到家,篮子里的菜剩不下多少了。
回到家奶奶总是不放心地询问整个过程,于是,我总是按她吩咐的很庄严地把程序背一遍,奶奶便放心地忙去了。
上坟回来开始贴春联,贴桃符。各家都贴得花花绿绿的。有一年邻居张大爷家的一幅春联被磕头的人看到,笑话了一个春节。原来,他不识字,请人写了春联后,自己贴上了,结果把应该贴在猪圈门上的贴在了堂屋门上,上联下联记不住了,只记得横批是:肥猪满圈。
除夕夜里一过12点,就有人家开始放鞭炮了。到凌晨三半点左右,各家都起床了。鞭炮声连成了一片,达到高潮。这时候,大人孩子都穿上新衣服(一年才买一次新衣服,就是从这时候穿)。
接着下饺子,吃早饭,是不能大声说话的,哪个孩子声音高了就会招来大人的训斥(什么原因到现在我也没有彻底弄明白)。
四点半左右,在大人们带领下开始拜年(我们那里叫磕头)。尽管天还没有亮,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一个家族通常由老大领着,后面跟着小子辈,形成一大队人马。出东家进西家,这一队刚出来,那一队又进去了。快进屋时,我们小孩子一般要往最前面跑,进屋就磕头,然后冲老人喊,奶奶你有活头(核桃的谐音)吗?快给活头。“有,有活头。”奶奶笑着转身抓一把核桃或者爆米花,偶尔也有给糖的。
这是我小时侯愿意跟大人一块磕头的主要原因。一早晨磕下来虽然两个膝盖上满是土,但两大兜好吃的还是够过瘾的。现在我们那里还流行早起磕头,但给小孩子准备的东西通常是花生、糖等,再没有人家给爆米花了。
初二开始走亲戚,那时候,我喜欢跟着爸爸一起去走亲戚,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不说,还能收到一些压岁钱。
正月十五闹元宵也很热闹。过完了十五,我们那里才算正式把年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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