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七八年,出差已经成为常态。
现代化都市,每个人都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很少有空闲关注别人的生活。同一栋楼里住着谁?邻居是男是女,都没有心力关注。日暮降临,灯火万家,却不知道哪盏灯是为自己而明。
最近居家无事,读到鲁迅文集中的一篇短文,让我想起前些年经历的“一件小事”。
那天早晨准备出差,预约的司机在楼下等得不耐烦,连打了七八通电话催促。
我急匆匆的坐上车子。
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三个小时,而我到机场的行程至少要一个小时。
司机一路碎碎念地说我出来的太晚,耽误时间云云。在我反复道歉之后,最后跟我保证一定按时到达机场。
不过刚驶上机场高速,就被路面突然闯进的黑色身影所打断。只见她灵巧地翻越栅栏,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她低着头,也不看路上行驶的车辆,闷头往马路对面冲去。
我隐约听到司机好像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感觉到车辆明显减速,可是那个黑色的身影,仍然倒在我们的车前。
我惊讶地喊出来:“咱们没碰到她吧?”
司机面无表情,对躺在车前的身影无动于衷,坐在驾驶座上开始恶狠狠地打起电话。
看到车前花白色的头发,我有些不安,又有些担心自己能否按时到达机场?
耳边传来司机的声音:“对,高速路口,拐上高速就能看到。快点来,我这有乘客要去机场。”
司机转头安慰我:“没事,别急,我发小十分钟就到,你坐他的车去机场。不会耽误你登机。”接着又打了事故处理电话和保险公司电话。
走完事故流程,司机抬头看一眼车前躺着一动不动的女人,叹了口气,才拨通急救电话。
我如坐针毡,问:“师傅,不需要下车看看吗?”
司机师傅冷静甚至带点冷酷地道:“你坐着别动,我下车摆事故标志。这种情况,不能随便碰她,万一伤病加重,是不是车撞的,都是车的错。”
说着司机露出略有些得意的神情:“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刚刚的情况都拍下来了。这些人……嘿,还以为是十年前呐!”
我皱皱眉,好像明白了什么。无奈地对司机说:“加个联系方式吧,如果需要人证,给我打电话。”
司机笑了:“行,耽误你时间了,不好意思。”
那天我没有错过航班,坐着司机发小的车,按时到达机场。
抵达目的地之后,打开手机接到交警的电话,向我了解事故情况。
我如实说了见闻。顺便问起那个倒在车前的女人,情况怎么样?
交警告诉我,没什么大碍。
我好奇后续的处理,又给司机师傅打电话。
司机师傅很爽朗的大笑:“你还真是个善良的姑娘。没事,那个大娘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我赔了两百块。”
我愣住:“什么毛病都没有,你还赔钱?”
“不赔不行啊,不赔走不了。判定我有责任。”
“您还有责任?高速上不允许有行人呀,再说车也没碰到她!”
“嗯,现在就这样,”司机无奈:“不管什么原因,开车把人碰了,那就赔钱呗!”
“不是有行车记录仪?”
“有,也能看清,车没碰到她,但是以后我还得在这条路上跑,一点不赔,容易被记住,下次还找我麻烦。就当花钱消灾吧!”司机师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挂掉电话,我久久无言。
不知道是我变得冷漠,还是社会变的奇怪。
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助老扶弱的侠者之气呢?
鲁迅先生写的《一件小事》里,人力车夫放下乘客,毫不犹豫的扶起被剐蹭的女人,送到巡警分驻所。先生在记录时,对其有一种自惭形秽的羞愧。
而我看到车前倒伏的花白头发,却只担心自己能否赶上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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