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姐夫杀人了

我看见从小将我养大的姐夫杀人了。

他用领带勒死了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撕碎她的衣服,用砍刀把尸体剁成碎块。

此刻,我藏在他对面楼的阳台上,看着他把碎块用保鲜膜包好,依次放进冰箱的冷冻室。

昏黄的灯光下,姐夫犹如地狱里的恶魔,高大的身影好像笼罩着腥红的血雾。

我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料撞翻了旁边的花草架,一根铁棍戳到了我的后背,让我下意识发出惨叫。

姐夫猛地转过头,透过半开的窗户直勾勾盯着我藏身的阳台。

幸好天刚刚擦黑,纵然有灯光,他也只能看清位置。

他迅速关上冰箱,直接冲出厨房

我知道,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01

高中同学小婉出国旅游,我不想受姐姐和姐夫的管束,就借口去隔壁市看朋友,想躲在小婉家住几天,刚好这几天姐姐也出差。

但我没想到小婉爸妈给她新租的房子,竟然就在姐夫家的对面。

姐夫家住在6楼,小婉住在8楼,站在小婉主卧的阳台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姐夫和姐姐的卧室、以及他们的洗手间和厨房。

这是个旧小区,没有电梯,姐夫一定知道有人看到他杀人分尸的场景了,如果我现在逃出去,很可能跟姐夫迎面撞上。

如果我躲在屋里不出去,姐夫只需要去物业问一下,就能知道这是小婉租的房子。

我不能连累小婉。

慌乱之下,我躲在楼顶匿名报了警。

但我留了个心眼,没直接说姐夫杀了人,只是说姐夫家有人中毒晕倒在厨房,请求他们赶紧去救人。

02

15分钟后,我看见警车和救护车进了小区,直奔姐夫家楼下。

警察和医生们上了楼,我才装作忘记拿东西也回了家。

只是一想到每天进出的厨房已经变成了凶案现场,我整个人都抖的不成样子。

钥匙几次都对不准锁眼,最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我的心脏猛地加快,诧异的抬头望去。

开门的人,竟然是姐夫。

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警察,两人正微笑着交谈,120的医生和护士站在客厅中间,脸色不太好。

场面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这不是警察突然上门发现凶案现场的样子。

我有点懵,愣在门边,竟然忘记进去。

“你不是中午就出发去隔壁市看望朋友,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姐夫隽秀的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低头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漆黑如墨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似乎暗藏着无边的冷意。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极富磁性,像是金石碰撞时发出的悦耳声响,叩人心弦。

不愧是教音乐的老师。

看着这张让我从小无比依恋和熟悉的脸,心底顿时升起了浓浓的恐惧。

我从小父母早亡,姐姐比我大15岁,是姐姐跟姐夫将我养大,供我读书,给了我一个家。

他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这个英俊温柔的男人,竟然是个杀人犯。

“想等朋友一起,就把车票改签了,刚准备去车站,才发现忘记拿东西。”我咬紧牙关,压下了心里的惊恐和慌乱,勉强稳着声音开口回答。

姐夫叹了口气,带着些许宠溺的语气说:“你呀,总是丢三落四的,赶紧去找找,一会我送你去车站。”

我点了点头,乖巧的进门,直奔我的房间。

刚关上门,我就瘫倒在地上,后背的衣服都汗湿了。

我发现事情不对劲。

03

从我看见姐夫杀人碎尸后报警,到警察上门,中间不过隔了15分钟,这期间我一直在对面楼顶盯着家里的厨房。

但我没有看见姐夫清理厨房和冰箱。

按理说,我声称有人在厨房中毒,警察和医生上门后,就算发现没有人中毒,也会检查下厨房里的食物,以确保万无一失。

难道,警察和医生被姐夫的花言巧语欺骗,并没有检查厨房?

那地上的血迹呢?

一个完整的人被砍成碎块,难道一丝血腥味也没有留下?

左思右想,我怎么都想不通。

昏暗的房间里,我怔怔回想着那个女孩的遇害过程,瑟瑟发抖。

同时,我又有些庆幸。

幸好我是匿名报的警,而且没有提到杀人碎尸,否则警察上了门,非但一无所获,说不定还会暴露我自己。

这时,我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进门时,没有对警察和医生的到来产生任何疑问,这岂不是就是在告诉姐夫,我知道他们会出现?

想到姐夫刚才看我的眼神,心底咯噔一跳。

愣了两秒钟,我迅速起身,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身份证拿在手里,随后打开房门走出去。

警察还站在门口跟姐夫交谈。

我尽可能自然的走进客厅,伸头看了眼警察,边倒水喝,边随口问姐夫:“我们家出什么事了吗?”

姐夫没说话,倒是他旁边的警察开口解释:“有人匿名报警,声称602的业主在厨房中毒倒地,急需救治。”

我做出一脸的吃惊,担忧的看向姐夫:“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是有人恶作剧的。”

姐夫温柔的冲我笑笑。

“报警的人有毛病吧?”

我只能佯装生气的撇嘴。

警察的脸上也很无奈,抱歉的看向姐夫:“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按规定接到报警,不管真假,我们都会当作真的来处理。”

“我理解。”

姐夫善解人意的微笑,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四目相对。

他暗如深渊的眼睛望着我,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成一团。

好在他只是看了几秒就移开了视线,随后对警察说:“我记得报假警是犯法的,如果你们有空,还是应该查查这个人,否则指不定还有下次。”

警察一口应下来。

我紧张的直冒汗,猛地喝光杯子里的水,然后拿着空杯进了厨房。

这里是凶案现场,我不信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04

厨房的灶头上放着一个高压锅,里面炖着猪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地面上雪白如纸,一点污迹也没有。

我打开冰箱,冷冻室堆满排骨和鸡,我姐姐喜欢吃焖排骨,但我喜欢吃烤鸡。

没有碎尸块,也没有血迹。

我惊愕的站在厨房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姐夫勒死那个女孩,到碎尸分装,我目睹了整个凶案过程。

被发现后,我当即跑出屋子,直奔楼顶报警,这中间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我相信,姐夫在短短一分钟内,绝不可能做到完美的清理现场。

那么,碎尸块去了哪儿?

我蹲在地上,拼命用鼻子去嗅。

从小我的嗅觉就很敏锐,我不相信一点血腥味也没有。

嗅到冰箱下面的时候,我终于有了发现。

厨柜的死角处,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肉,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但肉还是软的。

我用纸巾小心翼翼把碎肉包起来塞进小包。

光凭这块碎肉,是没有办法指控姐夫杀人碎尸的。

他敢让警察进门,还站在门口交谈这么久,大概是笃定警察不会有任何发现。

如果此时我跑出去揭发他,我想像不到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敢冒险,因为现在想想,姐夫杀人碎尸的手法娴熟,像是经验丰富。

他是个惯犯。

05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夫站在厨房门口,目不转晴的盯着我。

我佯装着肚子饿,从高压锅里拈了块猪蹄塞进嘴里,笑盈盈的撒娇:“姐夫,我只是饿了,又不好出门打扰你们说话。”

姐夫晦暗的眼神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最终笑了,他从消毒柜里摸出碗筷,准备给我挟点猪蹄。

可惜此时不是吃肉的时候,因为我不想变成冰箱里的肉。

于是,我拒绝了姐夫,转身走出厨房。

医生和护士已经离开,但那个年轻的小警察竟然还在。

他站在门口,抬头望着我,眼神怪异。

这让我心里不停打鼓。

一般出警完毕,警察不是应该马上就离开吗?

难道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目光殷切的看着他,止不住的在心底祈祷:求你一定要发现,求你一定要发现…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热切,这个警察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他不停的摸着鼻子,眼神躲闪。

“乐乐,忘记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弟谭靖。”

表弟?

我再次愣住,看着他身上的警服,浑身冷汗。

姐夫的表弟竟然是警察,而他自己却是个杀人犯。

06

谭靖是姐夫小姨的儿子,今年才25岁,刚从公安大学毕业,在我们这片辖区当片警。

姐夫介绍我的时候,没说我是他的小姨子,只说我是他的妹妹。

他提到我的时候,表情很温柔宠溺,仿佛我是他亲妹妹。

谭靖似乎对我不陌生,点头冲我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干净爽朗,让人心生好感。

尤其是他身上的警服,让我莫名感受到了安全感。

可惜了,他是姐夫的表弟。

寒暄完毕,谭靖提出要回派出所。

我心里微动,连忙提出来想蹭他的车,姐夫大概也急于把我支走,于是叮嘱谭靖把我捎出去,帮我打个车去火车站。

坐上警车后,我给姐姐打了个电话。

姐姐是个公益组织的负责人,三天前带队去了边远山区,山里的信号差,断断续续的,我只听见她还有半个月才能回家。

我必须在半个月内,让姐夫绳之以法,以免他将毒手落在我姐姐身上。

谭靖将我带到派出所门口,替我打了辆车。

临走前,我主动提出添加他的微信,表示等我回来请他吃饭。

他安静的看着我,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手机。

我总觉得谭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好像对我并不陌生,甚至有些熟稔。

但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

奇怪。

如果他是姐夫的表弟,为什么我对他毫无印象?

想到姐夫,我心底又浮起了浓浓的恐惧和悔恨。

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姐夫的真面目。

同时,我又很好奇。

不知道姐夫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杀人犯的。

07

我坐出租车直接去了市公安局。

门卫直接把我拦下了,说什么也不肯放我进去。

我只得从小包里摸出那块碎肉,对门卫说:“我想知道这块肉是不是人肉组织?”

门卫的脸色刹时就变了。

很快,我被带进市局,见到了刑侦一队的大队长郭蒿,他很年轻,看上去不超过30岁。

碎肉被送去法医科检验。

郭队长随手指了一个警察去核实我的身份信息,他则跟另一个女警察陪我坐在接待室,询问这块碎肉的来源。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刚刚高中毕业,还有一个月就要进入大学。

面对一桩突如其来的凶杀案,凶手还是与我朝夕相处的姐夫,我只有寻求警察帮助这一个选项。

于是,我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讲了一遍。

郭队长神情凝重,当他听到派出所的民警上门时,现场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

我知道,他也不相信短短15分钟内,姐夫能把现场清理完毕,更不相信民警会如此大意。

因为谭靖是姐夫的表弟,他没有马上打电话去派出所向谭靖了解情况,只是等着法医科的检验结果。

这期间,我被要求反反复复讲述跟姐夫相处的点滴。

今天临出门前,姐夫还给我塞了2000块钱,让我多玩几天,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跟姐姐没有孩子,在他眼里,我就等于是他的孩子。

其实,姐夫对我是很好的,姐姐出生时家里很穷,出生后就被送给别人抚养。

我小时候没有见过姐姐,直到6岁时家里失了火,父母双双葬身火海,姐姐才被迫接过我的监护权。

那时,她刚刚21岁,正在读大三。

其实姐姐不想管我,是姐夫极力劝说她将我带到学校,由已经工作两年的姐夫负责照顾。

姐夫每晚陪我入睡,给我讲童话故事,做噩梦的时候,都是姐夫紧紧把我搂在怀里。

我记得他炙热的怀抱和有力的手臂。

8岁那年,他把我送进了学校,接送我上学,直到高中毕业。

08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警察推门走进接待室,神色诡异的看着我,将两份文件递给了郭队长。

很快,郭队长脸色难看的盯着我。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问:“你有多久没有吃药了?”

吃药?

我纳闷的回视他:“吃什么药?”

“许乐,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早在8年前就诊断出,你有双相情感障碍精神分裂症,需要长期服药,一旦停止服药,就会产生幻觉,甚至会出现幻听和幻视。”

郭队长一脸被耍的无奈和愤怒,但他极力压抑着怒火。

我怔怔看着他,觉得很诡异,我什么时候得了精神分裂症?

双相情感障碍?

这是什么鬼?

“我没有病,我是真的看见他杀人碎尸,警察叔叔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可以发誓的。”

我极力辩解,觉得这件事开始变的魔幻起来,而且已经朝着我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郭队长听完我的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把一份文件递给我:“你拿来的那块碎肉是鸡肉,并非什么人体组织,那血也是鸡血,上面没有人的DNA。”

我这才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鸡肉?

我不信,然而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可是,我回家时,高压锅里炖着猪蹄,而我发现这块碎肉时,它明明还带着血迹,拿在手里软软的,明显是没有经过冰冻的。”

姐姐三天前出差,我是中午离家,午饭吃的是煎牛排,晚饭姐夫炖的猪蹄,那这块鸡肉从何而来?

郭队长又递给我一份文件,上面记录着我的病情和就诊记录,以及每日需要服用的药物。

我8岁开始在江城读小学,四年级那年被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诊断出双相情感障碍,发病时会出现幻觉,经常伴有暴力倾向和自残。

姐姐和姐夫多次被我打伤和咬伤,最严重的时候,我拿刀在学校划伤了几个同学的手臂。

小学毕业后,我和姐姐跟随姐夫搬到现在这座城市。

同时,在本市第三医院就诊。

初二那年,我再次被诊断出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综合症。

09

郭队长同情又怜悯的看着我;“你家人电话多少,我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他显然把我当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于是我的证词就变成了无稽之谈。

这桩凶杀案只是我的幻觉。

我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但我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心里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因为我是精神病患者,所以我说的话就不可信吗?”

郭队长摇了摇头,示意女警察给我倒了杯温水。

“许乐,我们查过内网,近4年来,你总计报警13次,每次都声称亲眼目睹了凶杀案,受害人形形色色,但每次经过调查,凶杀案均不存在,根据医生的诊断和你家人的证词,你每次报警都是因为忘记服药。”

郭队长深深吸了口气,把一份记录放在我面前。

13次报警记录。

我却一点也不记得。

郭队长凝望着我:“你前8次是跑去各个辖区的派出所报警,接下来的5次则去了区分局,每次报警你都会拿一块动物的碎肉,声称这是人体组织。”

我看着资料,突然惊恐不已。

想了想,我不死心的问他:“所以,你认为我跑来市局报警,也是因为犯了病?因为我犯了病,我说的话就不可信?”

郭队长大概是觉得答案对我来说有些残忍,就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安慰我。

“小姑娘,不用怕,你的病总有一天会好的。”

听了这句话,我却突然哭了。

心口很疼很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想说我没有病,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有精神病,但我知道他不会相信。

这么多的诊断和发病记录,密密麻麻的药名。

就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难道我真的有病?

姐夫杀人碎尸,只是我的幻觉?

可那个女孩临死前拼命挣扎的绝望告诉我,这不是幻觉。

我的姐夫真的杀了人。

他一定杀了人。

女警察也跟着我抹眼泪,她递了两张纸巾给我,温柔的轻拍我的后背,这越发让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郭队长很快打了120。

大概是怕我在公安局出事。

10

姐夫几乎和120同时到达市局,我没想到谭靖也来了,他带来了不久前去姐夫家勘查的现场记录。

从谭靖口中,我再一次得知,我是真的有精神病。

他曾多次帮我介绍医生,陪姐夫带着我看病。

我每次发病时,都会走到派出所或是公安局报警,指控我认识的人杀人碎尸,包括学校里的老师、姐夫家的亲戚、我的同学朋友,就连姐夫也受到过三次指控。

可惜,每次经过调查,指控均是凭空捏造。

郭队长深深吸了口气,随手撕毁了我的询问记录。

他应该很可怜我,因为我看见他眼圈红了。

姐夫带来5瓶药,在郭队长和医生的面前,分别从每个瓶子里拿出四颗白色药片,亲自喂我喝下去。

我缩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目光开始变得呆滞。

“抱歉,她姐姐最近出差,我忙着学生的考级,没有及时督促她服药,这才给你们带来了麻烦,不好意思。”

姐夫握着郭队长的手,不停的致歉。

他穿着黑色的西裤、雪白的衬衫,犹如小说中的白马王子,玉树临风,然而对我来说,他就是恶魔。

他杀了人。

可惜,警察并不相信我的话。

“听她的讲述,从小到大应该很幸福,对家人也很依恋和信任,怎么会得这个病?”郭队长挥手让120先走,自己留在接待室跟姐夫闲聊。

姐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露出了悲伤和无奈。

我听到他开口解释:“我岳父和岳母是遭遇大火过世的,当时她一个人睡在外间,被闻讯赶来的村民救了出来,但岳父和岳母却在她眼前双双罹难,医生说她受到太大的刺激这才生病。”

郭队长听完,脸上的同情就更浓了。

旁边的女警察惊愕的捂住嘴,眼里泛着泪花。

我在想,她大概在说我真是太可怜了。

其实我对父母的印象很浅,甚至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长相,姐姐从小被送了人,更不可能保留父母的照片。

姐夫也没有见过我父母,但他保留了我父母的身份证。

偶尔,他会趁着姐姐不在家的时候抱着我,指着破旧身份证上的照片对我说,这是我们的爸妈。

姐姐恨父母将她送人,从来不许我提到他们。

所以,这是我跟姐夫之间的秘密。

11

走出市局,姐夫牵着我的手上了车,谭靖跟在后面。

我很害怕,全身直发抖,大气不敢出,频频回头看向那扇玻璃拉推门,我多么希望郭队长能够追出来。

可惜,他没有。

他认为我是个精神病患者,不可能相信我的话。

真可悲。

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我。

我被姐夫推上后座,忐忑不安的等着未知的结果。

谭靖叹了口气,随后坐进驾驶座,他不停从后视镜里看我。

难怪我觉得他眼神怪异。

原来他早就认识我,也早就知道是我匿名报得警。

我像个跳梁小丑,自以为算无遗策,实际上他们什么都知道。

姐夫坐在我旁边,侧头看着我,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乐乐,告诉我,这次你又在幻觉里看见了什么?”

我猛地在心里哆嗦了一下,同时又有些疑惑。

刚才在市局,郭队长明明把我的指控悉数讲给他听过,他为什么又要问一遍?

难道他在炫耀?

炫耀我就算报了警,对他也构不成任何危胁?

我想了想,假装愧疚的开了口:“我看见小婉对我说要出国,但你转眼就把她杀了藏在我们家的冰箱里。”

谭靖听了这番指控,脸上却没有半点吃惊,想来早就习惯我的发病,他只是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然后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姐夫。

大概是同情姐夫养了一个精神病。

姐夫看着我,似笑非笑的问:

“我记得林婉是你高中同学,她最近好像出国旅游了,怎么可能被我藏进家里的冰箱?再说,你刚才回家的时候,不是检查过冰箱吗?”

我的心仿佛突然从空中坠在地上,被砸的粉碎,浑身的寒毛在瞬间炸了起来。

姐夫知道小婉的事,也知道我回家检查过冰箱。

他在监视我。

我抿着唇,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姐夫摸着我的头发,低低的叹气:“乐乐,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拿你当女儿一样看待,你却把我想像成杀人犯。”

他边说,边拿走我的手机,找到小婉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手机很快接通,小婉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洋溢着快乐。

我愣了一下,忙问:“小婉,你在国外还好吗?”

“乐乐,我决定来美国念大学了,我爸妈已经给我找好了学校,这次我就不回去了,你一个人好好念大学,有空可以来美国看我呀。”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姐夫只好接过电话,自报了身份,跟小婉寒暄几句。

挂断电话后,我还没有从小婉的话中回过神来。

她竟然要去美国读大学了。

我从来没有听她提过,她也没在电话里提到刚租的房子怎么处理,再说,姐夫已经知道小婉新租的房子就在我们家对面。

想到这儿,我小心翼翼的问姐夫:“她还没说房子怎么处理呢?”

“没事,相信她父母会安排好的。”

姐夫摩挲着我的手机,脸上露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笑,然而,一闪即逝,快到我以为自己眼花。

“乐乐,我们回家吧,你吃过药就要好好休息。”

姐夫把手机还给我,示意谭靖开车,巨大的黑色SUV慢慢驶出了市公安局。

我把脑袋紧紧贴着车窗,望着公安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有种直觉,这辈子我怕再也看不见公安局了。

12

姐夫陪我去了小婉的出租房,因为我出门的时候带了行李,被我留在小婉家里。

我在主卧收拾衣服,姐夫站在阳台上,他脚下是我晚上不小心撞翻的花草架。

姐夫双手撑着拦杆,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我想他一定在看自家的厨房。

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杀我灭口吗?

可我先去公安局报了警,如果我突然死了,就算我是精神病,捏造了凶案,警察说不定也会起疑。

再说,我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警察都不相信我的话。

姐夫也许会因为这个原因放过我。

我可是有13次报假警记录的。

我决定将计就计。

就当自己有精神病,我越疯,姐夫就越不会防备我。

可是,我该怎么疯?

真正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会是什么样的?

这时,我有点后悔,刚才没有挽留谭靖的离开。

他是警察,有他在,至少我是安全的。

13

“乐乐,你过来。”

姐夫转过身,透过玻璃门朝我招手。

现在已是凌晨,他的侧脸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份外阴冷,微微露出的牙齿闪着寒光。

我不敢出去,但也不敢违抗他的话。

犹豫了三秒钟,我还是乖乖走过去。

“你跟警察说,晚上7点30分发现我勒死那个女孩,撕碎她的衣服,把她的尸体切成碎块放进冰箱,对不对?”

姐夫从背后环着我的腰,粗重的鼻息喷在我的后脖子上,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奔大脑。

我惊恐不己,更无法否认。

姐夫不等我回答,就继续问:“谭靖告诉我,你是7点50分匿名报得警,从你看见我勒死女孩到碎尸,中间不过20分钟,你觉得我一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杀人碎尸吗?”

原来,姐夫也知道,匿名报警的人是我,

我虽然害怕,但也把姐夫的话听进去了。

对啊,短短20分钟,他能做完这些吗?

我摸出手机翻到我利用网络虚拟电话报警的记录,发现确实如他所说。

姐夫牵着我的手走进厨房,打开一个电饭煲,里面是用清水浸泡的碎鸡块和几块生姜,还有一些花椒和枸杞。

料理台上,摊开放着一本菜谱。

打开的这一页正是炖鸡汤的烹饪方法,菜谱的中间夹着一支笔,这笔我认识,是去年姐夫送我的生日礼物。

料理台下,有个小凳子,上面同样摊开摆着一本书。

这是一本刑侦小说,翻开的那一页刚好讲了一个连环杀人犯,他习惯趁着黑夜袭击独身女孩,将人挟持回自己的出租房,将女孩奸杀后碎尸。

小说的封页下角,写着林婉两个字。

这是小婉的书。

14

姐夫轻轻叹了口气,捧着我的脸,让我直视他的眼睛:

“乐乐,你看见的一切只是臆想,我平时不会让你看这些小说,但我没想到林婉的出租房会有这些东西,对不起,是姐夫疏忽了。”

我怔在原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本小说上描述的场景,跟我看见的一模一样,勒死、碎尸,一样不缺。

唯独缺少奸杀。

我只看见姐夫撕碎受害女孩的衣服。

“你拿去市局报案的碎肉,是你从这里带走的,下午我跟你打电话,你当时说隔壁市的朋友晚上会请你喝自己亲手炖的鸡汤,当时你很兴奋,还问我下次可不可以也炖鸡汤给你喝。”

姐夫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段录音,正是我跟他的通话记录。

我亲耳听见自己提到鸡汤,还跟姐夫开玩笑,等我回家了也要学着炖鸡汤给他喝。

录音中,我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欢快又兴奋的跟姐夫撒娇,热切的讨论着炖鸡汤应该放哪些佐料才好喝。

我无法想像,我竟然还有这么快乐的时候,竟然就发生在昨晚下午。

录音里的姐夫极富耐心。

他像一个温暖的父亲,又像一个完美的男友,回应了我所有的撒娇和任性。

“对不起,乐乐,我不该提到岳父和岳母,否则你也不会突然发病。”

姐夫眼中含着泪,无比痛惜悔恨的向我道歉。

很快,我听见录音中,姐夫随口提到如果用我父母在老家养的土鸡炖汤,味道就会更鲜美,而我听了这句话,明显顿了下,接下来的闲聊就没有那么欢乐和自然了。

我不动声色听完录音,再次打开我的通话记录,下午2点10分到56分,确实跟姐夫通话长达46分钟,跟录音的时间一模一样。

姐夫用手机翻出我前几次发病的就诊记录,无一不是因为提到父母。

医生清楚的叮嘱姐夫,尽可能不要提到那些事。

他们认为我的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是因为受到了双亲罹难的打击。

父母就是我发病的契机。

15

原来,我真的有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综合症。

HbNUKfE">所谓亲眼目睹姐夫杀人碎尸全都是我看过小说后产生的幻觉。

因为他不可能在短短20分钟内,就完成杀人碎尸,更不可能在我报警后的15分钟内完美的清理现场。

那块我认为的罪证——碎鸡肉,也是我从小婉的住处带过去的。

在我的幻觉中,姐夫杀了人,为了证实自己没有看错,我拿了块鸡肉当作证据。

幸好,姐夫没有生我的气,他只是怜惜又悲伤的抱着我。

温柔的亲吻我的额头。

我哽咽的问姐夫:“你会不会嫌弃我是个精神病?”

姐夫摇摇头:“不会,你放心。”

我捂着嘴,大声号哭,边哭边说:“可是姐姐嫌弃我,所以她不喜欢留在家里,她宁愿去边远山区帮忙那些孤儿,认别的女孩当妹妹,也不愿意留在家里陪我。”

姐夫叹气,慢慢吻干净我脸上的泪水:“她不要你,我会要你,这辈子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所以,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哭到不能自已,浑身没了力气,只能软倒在姐夫的怀里。

这一晚,我们没有回家。

姐夫抱着我躺在小婉的床上,他不停的安慰我,直到我慢慢因为药物进入了梦乡。

16

我做梦了。

梦里,我被困在烈焰中间,一对中年男女被烧的不停惨叫,他们在我身边滚来滚去,无论如何也扑不灭身上的火苗。

我清晰的看见他们脸上的痛苦、以及临死前的绝望。

意识在梦里飘来飘去,时有时无,场景不停变幻。

很快,我看见了一张脸,是一个女孩的脸,很年轻。

女孩的脸涨红发紫,眼睛突出,那瞠目欲裂的模样像极了濒死之时。

场景很快又变了。

这次出现了姐夫,他恶狠狠地把一个女孩按在沙发上,凶狠又暴烈的撕扯女孩的衣服,像一头突然发狂的野兽。

很快,女孩就不着寸缕,一条领带勒上她的脖子,在她光裸的后腰上有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瞪大眼睛哀求,双手拼命的朝我伸过来,让我救她。

我猛地睁开眼,被吓醒了。

这时,我发现有人坐在我床边,隔着不远的距离凝视着我。

漆黑的晚上,那双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

“啊…”

我吓得大声尖叫,下一秒钟,房间的灯光大亮。

原来是姐夫。

“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姐夫依旧穿着白衬衫,只是脖子上多了条墨绿色的领带,跟梦中的那条一模一样。

他直勾勾盯着我,眼神古怪。

我攥紧手指,压下那一瞬骤然而生的恐惧,猛地扑进姐夫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颈,拼命朝他怀里钻。

他的身体好烫、好烫。

“我梦见好大的火,那火朝我烧过来了,我一点一点被火焰焚烧,不管我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去。”

眼泪克制不住,是害怕,也是真的无助,很快地,泪水打湿了姐夫的衣领。

不知哭了多久,姐夫才轻轻搂住我,叹了口气。

“别怕,那只是梦,我明天就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医生会让你忘记那些不开心的过去,你放心吧。”

我心底猛地一跳。

医生能让我忘记过去?

姐夫又抱着我躺下,我靠在他的怀里,浑身上下都止不住的发抖。

梦中的那个女孩,究竟是谁?

她会不会也是我幻想出来的?

17

早上起来,姐夫带我回了家。

他去洗澡换衣服,我不死心,想再去厨房仔细检查一遍。

可刚刚踏入厨房,我突然想到,这里是姐夫的家,他会不会在家里装监控?

我装作进厨房烧水,靠在门口的边上,悄悄下载了一个探查摄像头的软件。

果然。

软件刚刚启用就出现了警告。

距离我两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代表监控设备的红点,正对着厨房的门。

心里的惶恐加重,我拼命抑着呼吸,转身走出厨房,借着打扫卫生的由头,把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

不到150平的四居室里,竟然出现了11个红点,每个房间都安装了监控。

就连我卧室的洗手间也没有落下。

我突然有些恶心。

从初中到高中,我都住在家里,每晚都在这个洗手间里洗澡。

姐夫就算是个杀人碎尸的恶魔,可他为什么要把监控设备安装在我的房间和浴室?

很快,姐夫出来了。

他换了衣服,但依旧是黑西裤和白衬衫,只是换了条浅蓝色的领带。

我告诉自己,别害怕,别紧张。

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姐夫推我去浴室洗澡,让我换一身衣服。

想到我每晚洗澡的时候,监控后面都会有一双眼睛在偷窥,我突然揪着胸口的衣服干呕起来。

我想吐,可惜只是吐了些酸水出来。

姐夫吓坏了,把我抱去沙发,从药箱里拿了两袋冲剂,用热水冲泡开了递给我。

总算,我把今日份的洗澡应付了过去。

可是,我不能一直不洗澡。

18

姐夫把我带去了市第三医院,这是一家专门收治精神病的医院。

他熟门熟路,直接带我去了五楼,接诊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医生,很慈眉善目。

姐夫把我做噩梦的病情说了一遍,重点描述我在梦中惊恐大叫,浑身抽搐,双眼翻白,像是窒息,挣扎中我抓伤了前来叫醒我的姐夫。

他的手臂和胸口,有几条血淋淋的伤口,明显是抓伤,可见我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一点我是不知道的。

但他的形容,让我想起了梦中的那个女孩。

医生边低头写着病历,边温声说:“还是应该进行催眠治疗,只是我们医院的催眠治疗不是国内最好的,你可以带她去大城市看看。”

我第一次听说催眠治疗。

姐夫笑说:“我已经联系过北京那边的医院,等她姐姐出差回来,就能带她过去,我希望这次她能彻底忘记以前的那些事,有些事记得太清楚,对她并不是好事。”

彻底忘记?

我心底越来越不安,开始拼命的回忆。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

姐似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安,摸摸我的头,温柔的安慰我。

“乐乐,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就想办法忘了吧,人总是要往前看的,等你治好了病,就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我不知道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但说实话,我被这句话蛊惑了,竟然温顺的点了头,心里想着如果我能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管是现实、还是幻觉。

那我的恐惧和害怕会不会就会消失?

19

医生把我带去治疗室,问了我很多问题,又放了一段音乐,让我喝了一杯温水,然后让我躺在一张沙发上,闭眼休息。

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

姐夫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你可睡的真香,我把你从医院抱出来都没醒过来,喂你吃药也没反应。”

他把我放在后车座上,自己坐在旁边,我靠在他怀里,口水打湿了他的衬衫。

我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姐夫摸摸我的头,温柔的笑:“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车停在市中心最有名的商场门口。

姐夫见我探头看着外面,笑说:“你刚刚看完医生,带你吃点好的。”

我嘴里有些发苦,脑子里莫名想到刚才在医院里的事情。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我佯装无意地问姐夫。

“怎么,你想她了?”

姐夫摸着我的脑袋,微微凑近了问,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

痒痒的,让我有点难受。

我觉得姐夫提到姐姐时,似乎有点奇怪。

“我想去北京,班上很多同学都去过天门安,可我没有去过。”

我撅着嘴抱怨。

姐夫抱着我笑:“傻瓜,等你治好了病,想去哪里姐夫都带你去,我们可以去西藏、去青海、去甘肃,去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去看漫漫黄天的沙漠。”

我听的心里发慌,半真半假的抱怨。

“姐夫,你怎么尽带我往人少的地方跑,我想去北京,想去上海,我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我喜欢繁华。”

姐夫突然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你发病时,经常会有暴力行为,不适合去人多的地方,否则会伤人的。”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就是这双手,抓伤了姐夫的手臂和胸口。

留下道道血痕。

“好吧,我听姐夫的。”

我只得沮丧的妥协。

因为我不想伤害别人。

“乐乐,只要你乖乖吃药治病,姐夫一定会带你去各个地方看星星、看月亮,你不知道,草原的星星有多美,我们可以躺在车顶上,感受着大自然的风。”

姐夫暗如深渊的眼神看着我,笑容诡异。

我尽力的保持镇定:“姐夫,我饿了,我想吃火锅。”

姐夫好脾气的应承。

他很少拒绝我的要求。

20

在六楼的火锅店,我们遇到了郭队长。

他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应该是他的女朋友,两人正亲昵的凑在一起看菜单。

那个女孩很漂亮,梳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白色的公主裙。

她像个公主。

我有点羡慕的看着她。

我也有少女怀春的时候,渴望有个骑着白色骏马的王子,能够保护我。

可惜,我有精神病。

姐夫竟然主动跟郭队长打了招呼,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

“我带乐乐去了医院,三院的黄教授是她的主治医师,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建议我带乐乐去北京治疗。”

姐夫推了推眼镜,笑容看上去有些苦涩,像是无奈又头痛的家长。

郭队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眸光深深,随即转开。

他身边的女孩露出吃惊的神情,探询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黄教授说催眠治疗可以让我忘记很多不开心的事,我以后就不会发病了。”

我突然脱口而出,眼圈有些发红,我受不了郭队长同情又怜悯的目光。

更受不了女孩的吃惊和意外,她的表情,好像是第一次看见精神病。

“嗯,你一定会痊愈的。”

郭队长似乎看出了我的窘态,笑着点头。

我却很伤心。

说不出任何原因。

我板起脸,十分生气的转身就走。

姐夫连忙拉住我,他力气很大,我挣脱不开,这让我越发愤怒,觉得自己就像蜘蛛网上的蚊子。

我突然拿起郭队长桌上的水杯,用力朝地上摔下去。

砰的一声,水杯裂开。

热闹的火锅店瞬间安静下来,无数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们像在看一个怪物。

我低下头,去咬姐夫拉住我的手臂,去扯姐夫的衣领,我把他的衬衫都扯开了。

愤怒和焦虑让我胸口起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竟然挣脱了束缚。

我拼尽全力,跑出了火锅店。

“快,她又发病了,麻烦帮我抓住她。”

姐夫在惊呼。

我却觉得畅快。

可惜,我刚跑到电梯口,一只大手就拽住了我的胳膊。

“许乐,别跑,我会帮助你,别激动。”

是郭队长的声音。

我回过头,痛苦又绝望的看着他,眼泪已滑落到嘴角。

他帮不了我,我是个精神病。

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

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

“我忘了很多东西,我不知道自己有病,我错了,我不该报假警。”

我语无论次的哭泣。

最终,我被赶来的姐夫搂进了怀里。

他低下头,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在哄孩子。

“别怕,你只是犯病了,等吃了药,就会好的。”

我木然的被他抱着。

郭队长递来一杯温水,姐夫倒出一把药片,亲手喂进我的嘴里。

我很快,又睡了过去。

21

我好像睡了很久,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有时,鼻端有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低低的哭泣和哀求声。

刺得我全身颤抖。

我哆嗦着嘴唇,整个脑子都是懵的,我想睁开眼睛看清楚,却没有一点力气。

“呼哧…”

“呼哧…”

有人在剧烈的喘息,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这么急促,这么粗重。

我从来没有听过。

是谁?

我拼命想用牙齿咬自己的舌尖,想让自己清醒点,可惜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给我喂了一杯水。

很快地,我再次丧失了意识。

……

醒来,耳边放着轻柔舒缓的音乐。

我慢慢睁开眼睛。

姐夫坐在床边,正在轻声哼着一首英文歌曲。

这是一首古老的情歌,我听见他唱给姐姐听过。

只是姐姐没有什么浪漫的细胞,面无表情听完,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乐乐,你醒了?”

姐夫察觉到我的目光,侧头看向我,温柔的笑了。

他脖颈上有两道伤痕,跟他胸口和手臂上的一样。

像是有人用指甲划伤的。

“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我虚弱的问他,声音很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这种情形,像是我用嗓过度。

姐夫怜惜的摸我的脸,用勺子给我喂温水。

“你都昏睡了几天,医生说你病情有点加重,给你加了药量。”

姐夫用纸巾擦拭我的嘴角,我突然在他的手指上闻到了一股怪味。

是鸡血的味道。

怪了,难道姐夫杀鸡了?

这时,我发现床上的被罩和被单似乎被换过,姐夫给我买了很多套床上用品,我最喜欢天蓝色那套。

但此时,我躺在一套火红色的被褥间。

红的刺眼,红的像血。

“我睡了几天?”

我莫名有些恐惧,忍不住问。

“5天。”

姐夫将我扶了起来,让我靠在他的怀里,他轻轻拍着我的背。

“中间你醒过来几次,但会大喊大叫,我控制不住你,还好有邻居来帮忙,最后还是不行,我只得给黄教授打了电话。”

靠在姐夫怀里,我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心里闪过恐惧。

我竟然睡了5天。

这5天里发生过什么事?

“我天天大喊大叫,邻居不会害怕吗?”

我鼓起勇气跟姐夫开了个玩笑。

“说不定,邻居会怀疑你在虐待我?”

姐夫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他轻轻握住我的脖子,虚虚比划了几下,又凑上来轻吻我的耳垂。

“放心吧,乐乐,就算你喊破天,邻居也不会怀疑的,你姐姐怕你发病时影响邻居,刚搬进小区时,就拿着你的病历挨家挨户的拜访,请求他们的晾解和帮助。”

姐夫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大拇指和食指扼住了我的喉咙,手指很烫。

我浑身僵硬,连动也不敢动,生怕他一用力,我就会死。

“初三那年,你突然发病,拿刀把楼道里的玻璃砸碎,在小区的花园里,抢走了一个6岁的小女孩,你撕碎她的衣服,关在家里的衣柜里,你用我的领带勒住了她的脖子。”

姐夫用手捂住我的眼睛,滚烫的嘴唇转移到我的脸颊上。

“孩子的奶奶报了警,你被关进了派出所,还上了社会新闻,因为这件事,学校拒绝接收你,没有办法,我只好让你休学半年,又替你转了学校,再三向学校保证你已经痊愈,这才得以让你重归校园。”

失去视觉,让我心底的恐惧成倍增长。

姐夫温柔入骨的声音,带着诡异的蛊惑。

“是不是,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精神病?”

我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别害怕,我订了下周二的机票,先带你去北京治病,你姐姐会直接赶去北京,乐乐,你很快就会痊愈的,你会忘记所有事,从头开始。”

今天是周五。

还有3天,我就会被带去北京接受催眠治疗。

我会忘记很多事,甚至会忘记我曾经跑去公安局报过警。

我终于明白。

为什么我会忘记那13次报警记录。

……

22

我被姐夫要求留在家里养病,他出门时锁上了大门。

家里装满监控。

我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无聊的躺在沙发上看书,不停思索着我的病。

还有我幻觉里的杀人碎尸。

我不太确定,光凭看小说,我能脑补出那么完美的凶杀案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还挺有犯罪潜质的。

可如果不是,那这么细致的杀人过程,我是怎么幻想出来的?

会不会是,我曾经亲眼见过。

但我忘记了。

我又想到梦中的那个女孩,她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被姐夫按在沙发上,撕碎了衣服,被一条领带勒住脖子,脸色憋得青紫。

她的后腰有一只蝴蝶,五彩斑斓的。

很漂亮

她死了吗?

她是谁?

23

下午1点左右,家里突然停了电。

我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激动的看向装有监控的各个角落。

可是,我不确定姐夫安装的是什么样的监控。

有的监控就算停电也不会停止工作。

半小时后,小区物业到我们这栋楼检修线路,原来是电箱被烧,我们这栋楼预计停电5小时。

天啊,这可太巧了。

简直是天赐良机。

我打电话给姐夫,让他回来陪我,可惜他最快也得晚上7点回家。

挂断电话,我又想打给姐姐,可惜手机没电了。

这时,恰好有个维修工人路过,我给他拿了一瓶冰可乐,恳求他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

这个工人挺爱国的,手机壳的右上角,贴着一个小小的五星红旗。

姐姐还在偏远山区,不过信号总算稳定了些,至少我们的通话不受影响。

我问她什么时候去北京。

其实我是想知道她是否知晓姐夫要带我去进行催眠治疗。

“阿清会先带你去治疗,我这边忙完,会直接去北京跟你们汇合。”

阿清是姐夫的名字,他叫霍清。

姐姐的声音有点冷淡,也有点不耐烦。

“姐姐,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突然问。

“……”

姐姐应该很吃惊,她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从小,爸妈把你送给别人抚养,你没有感受过亲生父母的关爱和呵护,他们去世了,你又得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偏偏我还是个人尽皆知的精神病,姐姐,如果我是你,我会恨不得杀死我自己。”

姐姐恨我,我很小就能感受到。

所以我份外听话,从来不敢违抗姐夫和姐姐的话,不管姐夫说什么,我都会乖乖照做。

小时候,我不爱洗澡,因为姐姐会用冷水对着我的身体冲。

每次洗澡我都会又哭又闹,不停挣扎哭喊,姐姐便不耐烦的把我扔给姐夫。

幸好姐夫很有耐心,每次给我洗澡的时候,他都会格外温柔。

“姐姐,你当初为什么要带走我?”

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质问她。

“如果,你没有带走我,我顶多会被送进孤儿院,或者被其它家庭收养,至少,我不会拖累你跟姐夫的生活,你们也不会被别人嘲笑,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们有个精神病妹妹。”

“呵呵…”

姐姐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清浅,像一阵阴风掠过我的耳膜。

“许乐,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爸妈见我不是儿子,就为了500块钱狠心把我送人,结果呢,他们连生三个儿子,却个个活不长,直到生下你,才不得不认清自己命里无子的事实,你命好,没被当垃圾一样扔出家门,你应该知足,毕竟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收留你。”

听了这句话,我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丝阴影。

姐姐到底了不了解姐夫?

姐夫有没有杀人碎尸?

他不仅在我的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连跟姐姐的卧室也没有放过。

他到底在监控谁?

反复在我梦境中出现的女孩又是谁?

24

“许乐,好好去治病吧,你好好活着,是我唯一能回报父母的方式,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

姐姐甩下这句话,利索的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时,已经无法接通。

我握紧手机,重重的吸了口气。

很快,我又拨打了小婉的手机。

然而,她的手机竟然关机。

我原本压下去的恐惧又一次升腾起来。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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