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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禹田老中医论疮疡的治疗经验

成都中医学院外科教研组 杨昌林整理

罗禹田老中医，年已七旬。在四十余年的医疗教学实践中，继前人之长，积自己多年的实践经验，有其独到之见。现仅就罗医师对外发疮疡的辨证施治经验，概括介绍如下。

1.临证必须注意三个环节

大凡治病经验之取得，无不源于实践。治病时，要不造成失治或误治，识病辨证为其关键；但亦有识病辨证虽确，而立法处方欠稳妥者，也不易收效。故应在正确运用中医的望、闻、问、切和理、法、方、药的基础上，结合现代医学必要的阳性体征，以及实验室数据报告，综合分析，狠抓症结所在，妥善立方遣药。在此，应予切记的是：“局部与整体结合，内外兼顾”。

疮疡虽具有外发形证之特点，但病者就诊时间不一，病势变化亦大，故临证时应特别注意隐、显、变三个环节。

隐：所谓隐，即指病者仅有自觉症，而局部证不明显者。在此阶段,多数病者忽视就医，或就医而被医者所忽略。如病者自述腿痛，医者检査腿部无异常，因而往往疏忽漏诊。此时应特别注意追溯既往，有否午后潮热、盜汗、损伤等病史，则往往可发现为流痰之早期。

显：所谓显，即指病者已具有局部症状，甚或兼见全身症状。在此阶段，就医者甚多，而医者往往重视局部而忽略全身，更易疏忽既往，如此，则“头痛医头，足痛医足”，往往造成失治误治之弊。

变：所谓变，即指疾病发展变化。疮疡发展变化约有下述两个方面，一是疾病按一般规律向好的方向发展，为顺候、善证。另则病变反常，向坏的方向发展，为逆候、恶证。在此阶段，医者应特别注意整体趋势、在错综复杂的见证中，抓住主要矛盾，从而确切地进行立法处方。

2.辨证施治

临证时，在掌握以上三点的基础上，进行辨证施治。辨证的原则是：从整体观念出发，详审病证之阴阳，衡量气血之虚实，权衡病势之缓急，得出症结之所在。正如《疡医大全》中说：“凡诊视痈疽，施治，必须先审阴阳，乃医道之纲领。阴阳无谬，治焉有差！医道虽繁，可一言以蔽之曰，阴阳而已。”而疮疡的发生，勿论是外因客于经络者，或内因直接影响脏腑者，归根结底是营卫气血受邪而为病。其邪不在经络影响营卫，就在脏腑影响气血。故审明病证之阴阳，辨别气血之虚实，则不难得出症结之所在。为立法施治提供依据。而施治的原则是：疮疡初起，首重消散；消之不散，予以内托；脓成决以刀针；溃后扶正除邪；若邪毒扩散、走黄、过心者，则解毒透邪，护心护膜。

就临证所见之疮疡，归纳为下列十四个类型，并就其立法处方作一简介。

2.1 疮疡初起如粟，肿硬痛热，全身见证轻微者，法宜活血行气、清热解毒，以解决气血凝滞，邪热壅聚，从而达到气行、血活、热清、毒解，使疮疡未成即消，已成即溃。方以“银花甘草汤”，或“内消散”，或“活命饮”均可。

银花甘草汤：当归、赤芍活血祛瘀，穿山甲、皂刺、贝母、白芷软坚散结，银花、甘草、防风清热解毒散风。

内消散：知母、花粉清热解毒，贝母、法夏、白芍软坚降逆，穿山甲、皂刺、木通使毒从尿解。

活命饮：银花、甘草、防风、白芷发表祛邪、清热解毒，陈皮、乳香、没药、归尾、赤芍活血行气，协同白芷等消散邪毒，皂刺、山甲珠、贝母软坚散结。

以上三方，首方多用于浅在疮疡，红肿范围直径不超过2厘米者；次方多用于深在疮疡，红肿范围较大者。此方使毒内消，从尿而解，具有转重为轻、为深就浅之作用。方中用木通，较之用泽泻为佳，因其不导致失水而伤阴。滑石、车前子亦可，但多用于膀胱及前列腺疾患，尤多用于膀胱三角区炎性病变所致疼痛者；第三方多用于疮疡具有风热、风寒交杂之表证者。

2.2 肿疡已成，全身证见发热，大便秘结，小便短赤，烦躁作呕，口渴引饮，苔黄腻或黄糙，脉数有力者。此为邪毒在里，法宜解热泄毒、通便泄热。方用“加减内疏黄连汤”。

加减内疏黄连汤：当归、白芍、木香、槟榔活血疏气，黄连、黄芩、梔子、大黄解热泄毒，桔梗、薄荷透解邪毒。

2.3 疮疡若处于脓成未成之际，局部虽见高肿突起，焮红、灼热、疼痛，但外不畏风恶寒，内不二便秘结者，法宜和解，清热解毒祛风。

处方：连翘、花粉、柴胡、黄芩、银花、甘草、黄芪、白芍、当归、红花、防风、皂刺。

2.4 疮疡若处于阴阳交错，虚实夹杂，寒热往复，一时难以分辨，病名难定者，下方可普治之。其法为：宣热祛风、活血行瘀、解毒浦肿、疏通脏腑，此为表里两解之法。方以“活血解毒汤”。

处方：连翘、大黄、防风、羌活、当归、红花、穿山甲、皂刺、没药、银花、甘草。

2.5 阳证疮疡经内消无效，而又应期不成脓，或阴证疮疡久不成脓者，均为气血不足之证。法宜气血双补、促腐化脓。方以“双补托脓汤”。

处方：银花、甘草、人参、黄芪、茯苓、白朮、当归、川芎、白芍、皂刺、穿山甲。

2.6 疮疡不脓不腐，全身亦不畏寒发热，脉见细弱者，阳气虚也。法宜温补托里，以助气血。方以“温托汤”。

处方：党参、黄茂、茯苓、白朮、当归、川芎、白芍、山甲、附子、木香。

2.7 疮疡若见疮顶凹陷，肿势蔓延，根盘红晕扩散，或红丝走串，憎寒壮热，心烦口渴，气喘痰鸣，神昏詹语者，此为毒热扩散、走黄过心之变（败血症），系毒入营血所致。法宜解毒透邪、护心护膜，甚则益阴扶阳之法亦当应用。首以《医宗金鉴》“蜡矾丸”方，以制止其病势之发展，再用“犀角地黄汤”（犀角、生地黄、白芍、丹皮、银花、连翘、玄参、麦冬、黄连、梔子、竹叶心、甘草）配合“安宫牛黄丸”或“紫雪丹”“至宝丹”，以救其危，必要时，应佐以益阴扶阳之法，方用“加味桂附地黄丸”（熟地、山萸肉、淮山药、泽泻、茯苓、银花、丹皮、人参、甘草、肉桂、附子、干姜）。此证从表面上看，病证处于壮热，似乎用姜、附之品不当。但从本质上看，姜、附为扶阳之品，若不急为扶阳，则病证进一步可发展为亡阳之变（中毒性休克），救治则难矣。罗医師在抢救大面积烧伤败血症期的病例中，多次用此方，颇收疗效。

若疮疡进一步发展，出现神气虚衰、体温下降、血压降低、白细胞反而减少等一系列生理功能呈抑制状态，应急用回阳救逆，中西两法兼施并用，以救垂危。须知生理功能的基础在于物质，而物质的生化、布达，却依赖于功能，两者不可偏废。在此阶段，除用西医的补液、输血、强心、升压等措施外，中药方面须急用当归、白芍、木香、丁香、白附子，并佐以“独参汤”顿服或灌服。

2.8 脓成而不溃者，阳气虚也。法宜补阳气。处方：党参、黄芪、白朮、木香、桔梗、银花、甘草。

2.9 瘀肉不腐者，阳气不足也。法宜大补阳气。

处方：上方加干姜、陈皮。

2.10 脓清稀、久不敛、疮面不红活、肉芽不新生者，气血不足也。法宜大补气血。方以“八珍汤”去川芎加银花。去川芎之理在于川芎虽为活血之品，但有耗气之弊。

2.11 脓多食少，证见发热，不眠，倦怠懒言者，分析病证，其主因在于食少，即因脾胃气虚导致血虚不足。故宜健脾胃以养血。

处方：当归、白芍、熟地、淮山药、变实、银花、甘草。

2.12 虚寒疮症，疮口不敛，疮面下陷者，亦属气血两虚，法宜温补气血。方以“八珍汤”加干姜、大枣、桂枝、银花。此方又不去川芎，其理在于温补则需活血。

2.13 溃疡，脉大无力而涩者，此为气血虚衰之征兆，法宜峻补气血、扶正除邪。方以“十全大补汤”去川芎加银花。

2.14 疡面出血，脓多而清稀，具有秽恶恶臭之气，证见烦躁不眠者，此为气虚不摄，为亡阳之先兆，法宜急补气血。方以“八珍汤”去川芎，加附子、干姜、银花。

3.体会与认识

3.1就临证所见，罗医师将疮疡归纳为上述十四种类型，并就其病机、立法、处方作一概括介绍，只是大法。

3.2 疮疡在肿疡初起阶段，施以内消、内疏，或表里双解之法；在脓成阶段施以内托、围箍自溃，或决以刀针（切开引流）；在溃后阶段施以扶正除邪之法。其目的均在于使邪毒外出，达到早期消散、愈合之目的。

3.3 采用上述治法之理由，系依据疮疡之病变规律而制订。“始盛终虚”为疮疡病变的一般规律。在临征上可出现邪正相搏、邪正相争、邪正相持、正胜于邪、邪胜于正的几种病理发展变化阶段。所谓邪正相搏,即指局部病变出现瞅红、灼热、肿胀、疼痛（红肿痛热）的炎性反应阶段。所谓邪正相争，即指脓成与未成之间的阶段，局部虽有凹陷性水肿，而应指（波动感）不明显者。所谓邪正相持，即指炎症处于亚急性或慢性阶段。若正胜于邪，则疮疡易消、易脓、易溃、易敛，位浅，浅在皮肉，来速愈快。若邪胜于正，则疮疡难消、难溃、难敛，位深，深在筋骨，来缓愈迟。若因邪盛而正虚，则可导致毒邪扩散走黄过心之危证。

3.4 疮疡肿甚、痛甚、发热、烦躁、脉大者，禁忌辛热药物，因辛温大热，犯“疮家忌汗”之例。然参苓朮草汤、十全大补汤等可用于虚证而有热象者。

3.5 痈疽大溃之后，若证见发热恶寒，有外因导致者，则考虑内因基础甚为紧要，下述三点，切宜分辨：

3.5.1 若气虚大于血虚者，则以补气为主；

3.5.2 若血虚大于气虚者，则以养血为主；

3.5.3 若气血皆虚者，临证应慎，原则上是气血双补，亦应注意其气血之偏甚。

3.6 疮疡与气血之关系，至为密切，临证不可不辨。气血之盛衰，关系到疮疡的整个病变过程。血脉之畅行，有赖气之推动，所谓“气行则血行”；而气又必须靠血来濡养，故谓“气为血帅”,“血为气母”。在施治中，行气、活血之法常相配合应用。辨证得当，施治得法，则增添抗御邪毒之能力，可使气机条达，气行瘀散，肿消痛减；血脉畅行，则再生修复、敛口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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